旧事抵酒价

【岳灵岳/文】云端之外 PART4

        事实上李英超没去日本多久就见着岳明辉了,他刚在日本安顿下来某日下学后就看见岳明辉站在他的门口,略略有点局促不安。

        “是李振洋告诉你我住在这里的吧?”

        “没有,这些年那边派过来不少人,一般都住这儿。”

        “你来找我做什么?”

        “我来看看你需要什么,你要是有需要的话就跟哥哥说……”

        “跟你说?跟你说有用吗?不辞而别好玩吗岳明辉?”李英超脱口而出,又忽然意识到这里不比在国内,邻里之间的屋子都离得太近,在这里吵起来未免太过于扰民。“你先进来。”

        或许是因为李英超长大了,见过世面了,此时他眼里的岳明辉和当年相比矮了很多,神情之中也不复往日意气风发,倒像是受尽了打击的样子,他看李英超的眼神也不像往日那样全是宠爱和调侃,竟多了一丝陌生、怜悯和哀求。

        岳明辉攥着李英超给他倒的热水,像是犹豫了半晌才终于下定决心开口:“振洋在电报里跟我说了一些你的事,对于你父亲的事我真的很抱歉…”

        可这开口说了没两句就被李英超打断了:“你没有什么可抱歉的,我父亲被奸人所害,替他那龟儿子背了黑锅,我把他的头挂在城墙上,也算是为我父亲报仇雪恨了。”

        “超儿…”

        “你也不用觉得我可怜,我当年是很可怜,”李英超突然觉得心头一酸,咬了咬牙把那股酸涩的感觉压了下去,“但我已经如你所愿长大了,这几年我历练的并不少,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你领着才敢走山路的小孩子了。”

        岳明辉这人平日里虽然能言善道,但是却极为不善于处理这些棘手之事,李英超咬着牙强忍着眼泪,眼眶红着死死盯着地面,也不再说一句话。

        “那…那很好。当时我也是有苦衷,你知道…我是做这个的…我…”

        李英超又开闸泄洪:“你没必要躲躲闪闪,我来这里不就证明我早就知道你在做什么了。虽然我当兵是为自保,但我既然来了这里就不会背叛革命的队伍,这点你不用担心。”

        “我不是怀疑你啊超儿…”

        “我知道,我现在虽然还不能跟你一样舍己为人深明大义,但中山先生的诸多训导我也时常铭记于心。岳明辉,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为革命做了牺牲,我见过的真正的苦难或许比你还多。”

        岳明辉好像彻底被噎住了,磕磕巴巴半天什么也没讲出来,最后只说让李英超凡事照顾好自己,等有任务了就会通知他,李英超老成地回答:“知道了,你是文臣我是武将,我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。”


        然后后来李英超没等到岳明辉叫他去做任务的通知,却接到了岳明辉家里管家的电话,说岳先生重伤希望他尽快赶到。又是这样,又想不告而别?不可能!

        李英超带着一肚子怒火和埋怨赶到,他的气却在看到受伤的岳明辉的那一刻消了。那人满头大汗,咬着纱布,皱着眉头颤抖着,那片最开始盖上去的纱布已经被血完全浸透了,医生忙着切下一块新的纱布换上,一旁的金属盘子里放着两颗被取出来的沾着血的子弹。李英超抑制不住自己心头的恐惧,攥紧了拳头。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,从狱卒嘴里得知父亲的死讯,鼓着勇气去了乱葬岗,却无法在茫茫的尸首堆里找到父亲,岳明辉被通缉,听说要格杀勿论,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及时逃走,有没有被抓住,是到后来他才知道岳明辉动身去了荣县组织革命,他站在四下无人的街头号啕大哭,却在走进家门的那一刻擦干了眼泪,对母亲说“我们回老家”。既然他能依靠的人都不在了,那他只能去做别人的依靠。

        李英超问管家,“这是怎么一回事?”管家忧心忡忡:“是集会出了内奸,先生组织革命树敌太多,反对派要赶在他拉拢美国佬之前动手。”“不曾有安保人员吗?”“有时有,但是岳先生一般不会让他们身先士卒,跑都是大家一起跑的,先生最近身体不佳行动有些迟缓,所以就…”

        这时医生患上了新的纱布,给岳明辉打了一针镇定舒缓的药物,他紧锁的牙关慢慢松开,李英超上前去取走那块承受了他痛苦的纱布,伸手过去抓住了岳明辉的衣角,豆大的眼泪往下掉着。“哥哥,我害怕,你快醒来吧。你快回来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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